诗曰:
【花开不择贫家第,月照山河到处明。
世间只有人心恶,万事还须天养人。
盲聋喑哑家豪富,智慧聪明却受贫。
年月日时该载定,算来由命不由人。】
话接上回,清风山离青州并不远,只有百来里。而清风寨正好就建在山脚下的三岔路口处,一个名叫清风镇的地方。因为这三条岔路正好通向三座恶山,所以官府在镇上设立了这座“清风寨”。这座镇子也有三五千人口,离清风山并不远。当日宋江下山,三个头领便回山上去了。
只说宋江独自背着包裹,来到清风镇,打探花荣住处。镇上路人说:“清风寨衙门在镇中,衙门南边是刘知寨住所,北边是花知寨住所。”宋江谢过之后,就去了北寨。到了门口,就让几个守门士兵进去通报。只见寨里走出了一个少年军官,拖住宋江便拜。那人生得如何?但见:
【齿白唇红双眼俊,两眉入鬓常清。
细腰宽膀似猿形。
能骑乖劣马,爱放海东青。
百步穿杨神臂健,弓开秋月分明。
雕翎箭发迸寒星。
人称小李广,将种是花荣。】
这个少年将军不是别人,正是清风寨的武知寨,天合星,双枪将花荣!
好吧,说岔了,是天英星小李广花荣。宋江看那花荣,怎生打扮?但见:
【身上战袍金翠绣,腰间玉带嵌山犀。
渗青巾帻双环小,文武花靴抹绿低。】
花荣这个名字,在《大宋宣和遗事》和《宋江三十六人赞》中均已出现,其中《宋江三十六人赞》如此描述花荣:“小李广花荣,中心慕汉,夺马而归,汝能慕广,何忧数奇。”
元杂剧水浒戏中,有《小李广大闹元宵夜》,不过已经失传;另一部元杂剧水浒戏《争报恩三虎下山》中,花荣的绰号为“弓手”,登场时已是梁山头领。此外,也有人认为,花荣的形象或许糅合了明朝洪武年间,宝应县三阿乡人花荣。
由此可见,花荣就是小李广,而不是双枪将,杨、冉、张,您三位,明白了吗?
再说回剧情,当时花荣见过宋江,便叫军士接过了包裹、朴刀和腰刀,扶着宋江来到正厅,请宋江坐在正中的凉床上,随后又拜了四拜,起身说道:“自从跟兄长分别之后,已经五六年了,时常想念。听说兄长杀了一个烟花女子,被官司追捕。小弟听说之后,如坐针毡,连续写了十几封信去贵庄问信,不知道有没有收到?今天幸好哥哥来了,见了一面,才消了思念之情。”说完又拜。宋江扶住花荣说道:“贤弟别只顾这些虚礼,先请坐,听我说。”花荣坐下之后,宋江就把杀阎婆惜、投奔柴进以及在柴进庄上和孔太公庄上两次遇到武松、在清风山被喽啰抓住等这些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。花荣听完,感慨道:“兄长这么多灾多难!今天仁兄既然来了,那就先住几年再说。”宋江说:“即使没有兄弟宋清寄书来孔太公庄上,在下也想来贤弟这里走一遭。”花荣说:“之前几次三番写信去给兄长,不见回音。后来听令弟说兄长在白虎山孔太公庄上,也曾经想过要请兄长来这里住一段时间。还好兄长不嫌弃,来到此处,只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款待。”寒暄完了之后,花荣就请宋江去到后堂,并请出了妻子崔氏过来拜见。拜完之后,花荣又让妹妹也出来拜见了,然后就请宋江去沐浴更衣。
当天宴会上,花荣听说宋江救了刘高之妻,皱着眉头说道:“兄长没来由救她做什么!正好让刘高丢个脸。”宋江说:“奇怪了,我听说她是你同事的妻子,所以看在贤弟的面子上,不顾王英怪罪,一力救她。你怎么反倒说这种话?”花荣说:“兄长不知,不是小弟吹牛,这清风寨是青州的要紧地方。如果还是小弟独自镇守这里的话,又有哪个强盗敢来捣乱?自从这个穷酸儒生到这里做了正知寨,这厮又是个没本事的文官,自从上任以来,诈骗乡里,贪赃枉法,无恶不作。小弟这个武将,反倒成了副知寨,经常和这厮怄气,恨不得杀了他。兄长怎么反倒救了他老婆?反正这婆娘也不贤良,经常挑唆她老公干坏事,残害良民,贪污受贿。正好让她被侮辱一番,兄长救错了!”
这里其实就是在体现一个宋朝的特色,文武不和,而且武经常被文压制,武将时常郁郁不得志,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此处的刘高与花荣,在后文中,也有多次体现。
再说回剧情,当时宋江听完,就说道:“贤弟此言差矣!自古道:冤家宜解不宜结。刘高和你是同僚,又没什么大仇。何况他是个舞文弄墨的人,你完全可以劝谏他。他虽然有些过错,但你也可以隐恶扬善,不要对人家有这么大的偏见。”花荣说:“兄长说得是,来日见到刘知寨,我就告诉他这件事。”宋江说:“贤弟若是如此,想必他也会记得你的好处。”花荣一家子昼夜不停给宋江供奉茶酒食物,服侍宋江。当晚众人安排宋江在后堂安睡,次日又安排酒席款待。
宋江自从来到花荣寨里,已有四五天。花荣有几个亲信,每天换一个,陪着宋江去清风镇逛街,观看市井喧嚣,寺观清静。那天亲信陪着宋江闲走,在市井闲玩。清风镇也有一些勾栏、茶房、酒肆,不必细说。宋江跟这个亲信在勾栏里闲看了一会,又去附近的寺院、道观游玩了一番,便去酒肆里面喝酒了。喝完酒要走时,那个亲信拿出银两要付酒钱。宋江哪里肯让他花钱?自己拿碎银子付了。宋江回来,也不告诉花荣。那个亲信又得了钱,又得了空闲,很是欢喜。从那天起,花荣每天分出一个人去陪宋江游玩,花的钱也都是宋江的。自从宋江来到寨里,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敬宋江的。宋江到花荣寨里已经一月有余,不觉腊尽春回,已经临近元宵节。
且说清风镇居民商量着放灯庆祝元宵的事,准备了很多财物,在土地庙前扎起了一座“小鳌山”,上面结彩悬花,挂了五七百盏灯。土地庙里准备了各种社火,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扎了灯棚,挂上灯笼。市镇上,各种手艺人都有。虽然比不上京师,也已经是人间天上。那天宋江在寨里和花荣喝酒,知道元宵节到了,正好天气晴朗。巳时,花荣点了数百个军士,让他们晚上去市镇上维持秩序;又点了很多军士,分头去把守寨栅。未时,花荣回寨请宋江吃点心,宋江说:“听说这里今晚要放花灯,我想去看一下。”花荣说:“小弟本来想陪兄长去看灯,无奈公务在身,不能相陪。我让三个人陪兄长去,兄长早去早回,小弟在家等你,家里准备了三杯酒,以庆佳节!”宋江说:“最好。”不觉天色渐晚,东边推出了那轮明月,正是:
【玉漏铜壶且莫催,星桥火树彻明开。
鳌山高耸青云上,何处游人不看来。】
当晚宋江就带着三个花荣的亲信,缓缓去到镇上看灯,只见家家户户门前搭起灯棚,悬挂花灯,不计其数。有剪采飞白牧花灯,荷花芙蓉异样灯,花灯上还画着许多故事。宋江等人手牵着手,来到土地庙前,看那座小鳌山,怎见得好灯?但见:
【山石穿双龙戏水,云霞映独鹤朝天。
金莲灯,玉梅灯,晃一片琉璃;
荷花灯,芙蓉灯,散千团锦绣。
银蛾斗采,双双随绣带香球;
雪柳争辉,缕缕拂华幡翠幕。
村歌社鼓,花灯影里竞喧阗;
织女蚕奴,画烛光中同赏玩。
虽无佳丽风流曲,尽贺丰登大有年。】
当下宋江等四人看了一下小鳌山,就往南去看灯了。走了还没五七百步,只见前面灯烛荧煌,一伙人围在一个大院子门前凑热闹,锣声响起,众人喝彩。宋江一看,正是一伙舞鲍老的。
所谓的“舞鲍老”,按照今天的话来说,就是尬舞,跟个人练习生跳的那种差不多。
宋江长得矮,在人群里看不清楚。那陪宋江的三个亲信却认得围观群众,便分开了众人,让宋江看。那伙尬舞的,身体扭得土头土脑的。宋江看了,呵呵大笑。不料院墙里却是刘高夫妻在看舞,刘高之妻听到笑声,借着灯光认出了宋江,就指着宋江对刘高说:“那个黑矮汉子,就是前些日子抓我的清风山匪首!”刘高听了,吃了一惊,立刻叫来六七个亲随,让他们去抓那个傻笑的黑汉。宋江听到动静,回头就走,走了十多栋房子,那些亲随追上来,抓住宋江,却似皂雕追紫燕,正如猛虎啖羊羔。把宋江抓到刘高寨里,用四条麻绳绑了,押到大厅。花荣那三个亲信见宋江被抓,急忙跑回去给花荣报信。
刘高坐在厅上,让众人把宋江押过来跪下,喝问道:“你这厮是清风山打劫的匪首,怎敢擅自来看灯?现在被抓,你还有何话说?”宋江说:“小人是郓城县人张三,是花知寨的故友,来这里多日了,我没在清风山打劫过啊!”刘高之妻却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,喝骂道:“你这厮兀自抵赖!你还记得我管你叫大王的时候吗?”宋江说:“恭人此言差矣!那时我不是就对你说了?小人是郓城县人,也是被他们抓的,一直不能下山。”刘高反问:“你既然是被抓上去的,今天怎么能够下山,还来我这里看灯?”那妇人便说:“这厮在山上时,大大咧咧坐在正中间的交椅上,我叫了他好几声大王,他也不理我!”宋江说:“恭人全然不记得我一力救你下山,怎么反倒说我是贼?”妇人大怒,指着宋江大骂:“你这顽皮赖骨,不打如何肯招!”刘高说:“说得是!来人啊,拿批头过来打这厮!”连打两次,打得宋江皮开肉绽,鲜血横流,刘高又叫:“拿铁链锁住他,明天把这个郓城虎张三装在囚车里,押往青州城!”
却说花荣听说宋江被抓,大惊,急忙写了一封书信,让两个亲信送往刘高处,刘高拆开,读道:
【花荣拜上僚兄相公座前:所有薄亲刘丈,近日从济州来,因看灯火,误犯尊威,万乞情恕放免,自当造谢。草字不恭,烦乞照察。不宣。】
刘高看完信大怒,扯碎书信大骂:“花荣这厮无礼!你是个朝廷命官,怎么和强盗串通,一起来欺骗我!这贼人已经说了他是郓城县人张三,你怎么写了个刘丈?我可不是好骗的!你说他姓刘,和我同姓,我就会放了他?”然后刘高就让手下把送信人给赶了出去。送信人回去禀报,花荣听后就叫:“苦了哥哥!快牵我的马来!”花荣拿了弓箭,提枪披挂上马,带着三五十个军士,都各带枪棒,直奔刘高寨里。守门军士见了,不敢阻拦,看花荣表情不对,尽皆吃惊,四散奔逃。花荣来到厅前,拿枪下马,那三五十人分站两侧。花荣大叫:“请刘知寨说话!”刘高见情况不对,吓得魂飞魄散,又怕花荣是个武将,不敢出来见面。花荣等了许久,不见刘高露面,就让军士们去左右耳房里面搜人。那三五十军汉一起去搜,果然发现了宋江,被麻绳吊在了房梁上,又用铁链锁着双腿,早已皮开肉绽。几个军士割断绳索,解开铁链,救了宋江。花荣让军士先送宋江回去,然后翻身上马,嘴里说道:“刘知寨,你就算是正知寨,又怎么奈何得了花荣!谁还没个亲戚了?你什么意思?把我的表哥抓到你家里,还说他是贼,你也太欺负人了吧!我明天再来和你理会这件事!”便带了众人,回自家寨里看望宋江了。
却说刘高见花荣救走宋江,急忙点了两百人,要去花荣寨里抢人。这两百人里有两个新任的教头,虽然懂些刀枪,却不如花荣,但又不敢违抗刘高,只好带队直奔花荣寨里。守门军士报给花荣,此时天色未明,两百人都堵在门口,但都害怕花荣厉害,谁也不敢先进去。一直拖到了天光大亮,众人只见寨子大门都没关,花荣就坐在正厅上,左手拿弓,右手拿箭。众人堵在门口,花荣举起弓大叫:“你们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吗?刘高让你们来,你们也别替他出头!那两个新来的教头,还不知道我花知寨的厉害,今天先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花知寨的弓箭,然后看谁不怕死的再来!看我先射大门左边门神的骨朵头!”花荣弯弓搭箭,叫声“着!”果然射中左门神的骨朵头,众人尽皆吃惊。花荣又搭上第二支箭,大叫:“我这第二支箭,要射右边门神头盔上的朱缨!”随后“飕”的一箭,不偏不倚,果然射中了右门神头盔上的朱缨,那两支箭都定在了两个门扇上。花荣又拿出第三支箭,叫道:“第三支箭,要射那个白衣教头的心窝!”白衣教头闻言,大叫一声“哎呀”,转身就走。其余人喊了一下,也赶紧跑路了。
花荣让关上寨门,来到后堂看视宋江,说道:“小弟误了哥哥,让哥哥受苦了。”宋江说:“我倒是无妨,只怕刘高那厮不会和你干休,我们要想个办法。”花荣说:“小弟官也不做了,和那厮理会!”宋江说:“没想到那妇人恩将仇报,让丈夫打了我这一顿。我本来想要说出真名,又怕阎婆惜的事泄露,所以才只说是郓城县人张三。怎料刘高无礼,说我是什么‘郓城虎张三’,是清风山匪首,要把我装在囚车里,押到州里去。要真这样的话,我顷刻间就会被活剐了。要不是贤弟过来搭救,我就是有铜唇铁舌,也无法辩驳!”花荣说:“小弟寻思他是个读书人,应该会对同姓之人感到亲切,所以写你是‘刘丈’,却是忘了避讳。现在既然已经救你回家,再慢慢理会。”宋江说:“贤弟此言差矣!你既然救了我,那就要三思而后行。自古吃饭防噎,走路防跌。我被你救了,他让人来夺,又被你吓跑了,如何肯善罢甘休?他肯定要写文书去告你。今晚我先去清风山躲躲,你明天才好和他扯皮。只要我不在,你们再怎么扯,也只是文武不和互殴而已。我要是再被抓一次,你就说不过他了。”花荣说:“小弟只是一勇之夫,却没有兄长的远见卓识。只是兄长受了重伤,怕是走不动。”宋江说:“无妨。情况紧急,难以耽搁,我忍着痛走到山下就是了。”当时宋江贴了膏药,吃了些酒肉,把包裹寄存在花荣处。到了黄昏时分,花荣派两个人送宋江出寨,宋江连夜赶往清风山去了,不在话下。
再说刘高见军士慌忙逃回,都说:“花知寨十分英勇,谁敢去试他的弓箭!”两个教头也说:“他一箭就能射我们个透明窟窿,实在去不了!”刘高这个文官,还有些算计,而花荣虽然勇猛,却没有刘高狡猾,正是将在谋不在勇。当时刘高寻思:“他这一夺去,必然连夜放那人去清风山,明天却来和我抵赖,怎么说也只是文武不和而已,我还怎么对付他?今晚我就派二三十个军汉去五里路头等候,如果抓到了,就悄悄关在家里,然后暗地派人去州里报给上官过来,就把花荣一起抓了,然后都杀了。那时候我就能独占这清风寨,省得受这厮们的气!”当晚刘高点了二十多人,各执棍棒,连夜前去,果然在二更时分,把宋江背剪绑了抓了回来。刘高见了大喜:“不出我所料!先给我关在后院里,不要让外人知道。”随后连夜写了诉状,让两个心腹人连夜送去青州。次日,花荣以为宋江已经在清风山了,只是在家闲坐,心里暗想:“我看他怎么办!”并不详加调查,刘高也装作不知,两边都不说话。
且说青州知府正在升堂,那个知府复姓慕容,名彦达,是当朝天子宋徽宗慕容贵妃的哥哥,倚仗妹妹的权力,在青州横行霸道,残害良民,欺压同僚,无恶不作。当时左右公人递上刘高诉状,知府接过来一看,吃了一惊:“花荣是功臣之子,如何勾结清风山强盗?这罪可不小,只是未知虚实。”便叫本州兵马都监过来,吩咐他去调查此事。
那个都监不是别人,正是地煞星镇三山黄信。原来青州辖区内有三座恶山,第一座是清风山,第二座是二龙山,第三座是桃花山。这三座山,都经常有草寇强贼出没,黄信却夸下海口,说要抓进这三山的人马,所以人称“镇三山”。嗯,这位黄都监镇一镇清风山和桃花山还没什么问题,不过他估计不知道,二龙山已经超标了。扯远了,且看黄信生得如何?但见:
【相貌端方如虎豹,身躯长大似蛟龙。
平生惯使丧门剑,威镇三山立大功。】
黄信其人,不见于正史记载,《大宋宣和遗事》、《宋江三十六人赞》和元杂剧水浒戏也均无黄信,应该属于水浒传的原创角色。
说回剧情,当时黄信领命,点了五十个精壮军汉,拿着丧门剑,披挂上马,连夜赶往清风寨,直奔刘高寨里下马。刘高出来,迎接黄信到后堂,寒暄完了之后,就安排酒食犒赏军士,然后押出宋江来。黄信说:“不必多说!连夜把这厮关在囚车里面。”宋江便被关在了囚车里面,头上戴着红绢,背后插着一面纸旗,旗子上写着“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”。宋江哪敢出声?只好任由他们安排。黄信又问刘高:“你抓到张三时,花荣知道吗?”刘高说:“下官二更时就抓到他了,悄悄关在家里。花荣以为张三走了,还在家闲坐呢。”黄信说:“既然如此,那倒好办了。明天白天,你就安排一些酒肉摆在公厅,然后在四周埋伏个二三十人。我却去花荣家里请他,就说慕容知府听说你们文武不和,派我前来调解。把他骗到公厅,你就看我扔杯为号,下手抓住他,一起押到州里去。此计如何?”刘高喝彩道:“还是相公高见,此计大妙,如同瓮中捉鳖,手到擒来!”
隔天早上,刘高就摆好宴席,在两边帐幕里埋伏好了军士。黄信吃过早饭,就上了马,带着两三个随从就来到了花荣寨里。寨兵进去禀报,花荣问:“他来做什么?”军汉说:“只说是黄都监过来探望。”花荣听完,便出门迎接。黄信下马,花荣请到厅上,寒暄一番,就问:“都监相公来此有何公干?”黄信说:“知府听说你和刘高不和,又不知是何原因,恐怕误了公事,特派黄某拿酒肉来给你二人说和。我已经在刘高寨里安排了,就请足下上马,一同前往。”花荣笑道:“刘高是个正知寨,花荣如何敢跟他作对?只是他一直跟花荣找茬,没想到惊动了官府,劳累了都监,花荣何以为报?”黄信附耳低言:“知府就为了足下而已。如果发生战争,他是个文官,有什么用?你听我的就行。”花荣说:“谢谢都监错爱!”随后黄信就请花荣出门上马。花荣说:“请都监喝三杯再走。”黄信说:“等说开了再畅饮无妨。”花荣只好让人备马。
当时二人并马而行,来到刘高寨里下马,花荣拉着黄信的手来到公厅,刘高已经在这等着了。三人见过面,黄信就叫拿酒来。随从已经把花荣的马牵出去了。花荣不知中计,以为黄信和他一样是武将,不会对他怎么样。黄信拿过一杯酒,先劝刘高:“知府听说你二人文武不和,忧心忡忡,今天特地派黄信过来给你们调解,希望你们好好报效朝廷,有事好商量。”刘高说:“谅刘高不才,也懂得一些道理,这些小事何足道哉?还让知府大人这么挂心。我二人也没什么不和的,那都是谣言。”黄信大笑:“妙哉!”刘高喝了酒,黄信又倒第二杯酒劝花荣:“既然刘知寨这么说,那肯定是闲人造谣传谣。你先喝了这杯。”花荣喝了酒,刘高又倒了一杯酒劝黄信:“劳烦都监相公降临敝地,请喝这杯。”
黄信接过酒,四下一看,早已有十几个军汉上了公厅,于是把酒杯往地下一扔,只听后堂一声喊叫,从两边帐幕里走出了三五十个健壮军汉,一拥而上,把花荣给放倒了。黄信叫道:“绑了!”花荣叫道:“我有何罪?”黄信大笑:“你还敢叫唤!你勾结清风山强盗,背叛朝廷,该当何罪?我没去抓你的一家老小,已经是看在以往的面子上了。”花荣说:“你有证据吗?”黄信说:“你要证据是吧?我不会冤枉你的,左右,把那个同伙给我推过来!”不一时,那辆关着宋江的囚车就被推了过来,花荣看得目瞪口呆,与宋江面面相觑,无话可说。黄信叫道:“这可不关我的事,是刘高告的他。”花荣说:“无妨,这是我亲戚,是郓城县人。你硬要说他是贼,到了上司那里,那我也有得说!”黄信说:“你既然这么说,那我就押你回州里,你慢慢辩解吧。”就叫刘高点了一百寨兵,一起押送花荣、宋江二人去青州:“不可耽误。”花荣对黄信说:“都监虽然抓了我,但还请看在同为武将的面子上,别扒我衣服,容我坐在囚车里。”黄信说:“这个容易,都依你。我只是让刘知寨一起去州里,把话说清楚,不会乱害人命的。”当下黄信与刘高上马,押着两辆囚车,带着一百个寨兵和黄信带来的五十个士兵,一路往青州而去。有分教:
【火焰堆里,送数百间屋宇人家;
刀斧丛中,杀一二千残生性命。
且教大闹青州,纵横山寨。
直使玉屏风上题名字,丹凤门中降赦书。】
这次青州之行将会如何呢?花荣、宋江能否脱离险境?我们下期节目继续!